谢慕林其实已经事先将自己要说的供词来来回回思考过很多次了。
大部分她只需要实话实说就可以了,唯一需要隐瞒的,就是她走进恒寿斋里间时,看到的是萧琮的尸体而不是他破窗逃走后遗留下来的场景。另外,还有所谓香浮偷走了她的簪子这件事。不过,既然王湄如提前一天从太庙偷走了她的发簪,而王湄如本人又没有资格去太庙,那么动手的人就是香浮的可能性很大,谢慕林觉得自己也不算是冤枉了她。
这种程度的谎言,还是很容易圆上的。皇帝没有质疑过簪子的事,她也没有多此一举地改变自己的供词,说她听到了萧琮逃走之前说过的话什么的……大体上,她给出了证词,皇帝问了几个细节,觉得没有破绽,听起来十分合情合理,再问其他人,也没人对她的说法提出质疑,她需要在恒寿斋相关事件上需要提供的供词也就结束了。
接下来是太子妃提供香浮相关的信息,尤其是那封由香浮递给永安郡王妃谢慕林的信,太子妃原本是吩咐香浮送给承恩侯夫人的。她为什么要这么做呢?又有什么事需要跟承恩侯夫人谈?
太子妃在犹豫过后,终于是还哭着说出了原委:“儿媳无意中发现王氏的婢女私下与三殿下身边的内侍见面,鬼鬼祟祟的,也不知道三殿下的人递了什么东西给那婢妇。儿媳觉得这事儿需得让太子殿下知道才行。他对王氏如此宠爱信任,什么事都由得王氏决定,万一这王氏居心不良,与三殿下合谋算计太子殿下,那……”
“你住口!”不等太子妃说完,太子就暴跳如雷,从座位上蹦了起来,指着妻子藏身的屏风骂,“你少胡说八道了!你不过是觉得王氏如今失势了,想要趁机夺她性命,才会胡乱编排这些谎言罢了!你早就对她妒恨在心,想她死很久了吧?!”
太子妃双腿一软,直接在屏风后就跪倒了。不过,大约是因为之前谢慕林已经给她打过预防针的关系,这一回她没有完全颓掉,只用双手捂住脸哭道:“我就知道会这样!太子殿下是绝不会相信我的,只会觉得我在故意撒谎中伤王氏。可我说的都是实话!我知道此事关系重大,也不愿意轻易告诉旁人,免得这是王氏故意设的圈套,目的就是为了让我冲动地向殿下告状,结果再次惹怒殿下!
“所以我才会想要私下找承恩侯夫人求助。无论王氏的婢女为什么要跟三殿下身边的人见面,只要仔细调查过,总会有答案的!倘若我真的冤枉了王氏,我自然不会多嘴多舌;可若是王氏真的欺骗了殿下,好歹……承恩侯夫妇也可以将真相告知殿下,让殿下避开算计呀!”
太子妃哭得很伤心,她这一回真的是完全为了太子着想,才会往外递信的,谁能想到王湄如会倒打了她一耙呢?如今想想,若香浮早就投靠了王氏,那么被她派去送信的香浮暗中给王氏告状,也是理所当然的。所以王氏毫不犹豫地威胁香浮,又想把黑锅甩给她。谁叫她太相信香浮了呢?就算永安郡王妃谢慕林说,香浮未必是真的背叛了她,可这么重要的事,一个丫头居然就敢瞒着她自作主张,这跟背叛也没什么两样了吧?!
太子妃觉得满腹委屈,一但哭起来,就停不住了,最后谢慕林不得不替她向皇帝告了罪,扶着她去了别的房间,等她哭完了,重新洗了脸,再重新到御前继续接受问话。
妯娌俩离开期间,房间里都发生了什么事,谢慕林并不太清楚。她还是事后听丈夫朱瑞描述,才知道太子不肯相信太子妃的供词,坚决声称王氏不可能与三皇子有所勾结,就算太子妃真的见到她的侍女与三皇子身边的太监见面了,也有可能是那侍女被人收买了,私下给人传递消息,出卖了主人。太子可以接受王湄如身边的侍女被刑讯,但绝不相信爱妾对自己有异心。
皇帝对这个儿子真的是恨铁不成钢,再抬头看看门外神色莫名的三儿子,回头看看一脸镇静地站在燕王身后的朱瑞,心里就更不是滋味了。他暂时不想再见到这两个儿子的脸,索性就让人把他们都带走。他不传唤,就不许他们进来!
三皇子不知道在想什么,非常干脆利落地行礼退了出去,而且脚下走路的速度还挺快的,也不知道是打算上哪儿去。太子几次三番想要继续为爱妾说情,却让皇帝越听越恼火,直接把人轰走了。承恩侯夫妇既想跟着太子走,又想留下来关注案情,原地犹豫了好一阵子,才由承恩侯夫人留了下来,承恩侯追着太子与几名随行“保护”太子的侍卫离开了。
有了能与太子独处的机会,承恩侯无论如何都想再努力劝太子一回。王湄如已经救不得了,眼下还是先自保为要。他们原本的计划非常有把握。眼看着皇帝的身体一天比一天糟,废储的旨意却迟迟未能下达。只要他们能熬到皇帝熬不住,最后的胜利就属于他们了!可太子总是一再为了王湄如去触怒皇帝与太后,再这样下去,恐怕他们根本熬不到皇帝咽气,就要眼睁睁看着太子被废掉了呀!皇帝是被他们曹家送上皇位的,结果得到最大好处的却是其他女人所生的皇子——这种事算什么?!
两位皇子一离开,房间里的气氛顿时就放松了不少。皇帝喘过一会儿粗气之后,燕王坚决让他接受了太医的把脉,得知没什么大碍后,问案便又重新开始了。
没过多久,谢慕林陪着太子妃回来了。太子妃看起来一副无精打采的模样,但比先前的状态已经好了很多。接着,她们就开始为皇帝说明发现尸体时的情形。各种细节都很齐全,整个过程都合情合理,任谁都挑不出错来。当中再结合谢慕林细说自己被金女史轻慢与驱逐时,心中生出的不满,以及故意挑刺的想法,越发显得她的应对十分合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