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话里一去不返的人,忽然从天而降,李雾不知要如何描述此时感受。

    可能不再仅止于感激,更多情绪在翻涌、高涨,以至于他在顷刻间面红耳赤,背脊也开始隐隐渗汗。

    他对资助人的印象其实不深,只记得是一对年轻夫妻,气质高知且不易亲近。走完程序后,他们再没来过山里,唯有每半年按时进到爷爷账户的一笔金额提醒着他与他们之间尚有系带,他必须学有所成,涌泉相报。

    报恩的前提是走出这座山。

    如果一直留在这里,他将被土石掩埋,至死都无法生芽见光。

    李雾胸腔起伏,只紧盯着门口的女人。她在昏霭灯盏下如笼柔光,亟待确认是实体还是幻象。

    姑姑的大嗓门及时将他唤醒:“傻站着干嘛,叫姐啊。”

    李雾唇微启,半晌没挤出一个字。两次见面,他们话都不曾讲上一句,遑论这样亲近地称呼她。

    走流程那天,他就跟个木偶人似的被袁主任扯来扯去,只简单答了些问题,最后是道谢、合影,全程同他好言好语的只有她丈夫,而她意兴阑珊,从不插话。

    见李雾一直闷那,姑姑躁得责骂起他来:“你这小孩怎么回事!人都不会喊了?”

    她语气一重,方才由李雾喂食的小孩,也在板凳上啊啊怪叫起来。

    周围大人林立,却没一人看他理他,他终于找准机会刷存在感,立马动用全部肺活量,声嘶力竭,不见停歇。

    李姑姑走上前去佯装要打,小孩哪能善罢甘休,继续尖叫,屋里顿时嘈杂到极点。

    岑矜长时间未得到休息的大脑几临炸裂,她太阳穴突跳,急剧胀痛起来。

    多亏程立雪当机立断一声吼,才使屋里重归平静。

    谢谢。岑矜发自内心地感激,如果没遇到这女孩,她今天可能就要交待在这里,不是沿途深陷泥潭,就是要被此刻的噪音激出心脏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