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朝不设宵禁,素日里昼夜喧呼的景象并不少见。只是温浓潜行之时夜色已深,九衢空绝,她孤身游走在大街上,遇见夜巡的官吏还得小心避让。

    温浓没打算乖乖在家等到被送入宫的那一天,她又不是没有活过上辈子,深谙走为上策太是道理,一切规劝都是屁话。

    反正只要文牒还没上缴,换谁的名字还不一样?宫中多年早已磨光她对家人的孺慕与恩亲,更别说那年放归回到家,等待她的不是家人的宽待,而是一张白纸黑字卖身契,以及一大笔怎么也填不完的巨额赌债。

    她能忍住不甩脸,简直涵养到家。

    可惜城门未开,彼时还走不了。扼腕之余,温浓将从她爹手里骗回来的玉镯小心藏好,心中盘算着如何过好接下来的每个日夜,顺利逃往绛州找到姨母。

    这位姨母当年留下玉镯,正是以备不时之需,直言给她投亲用的。小时候温浓不懂,如今长大了才明白这位委实慧眼如炬,必定早已看穿她爹压根就不是个好东西。

    虽说绛州之大寻亲不易,亦不知多年过去这位姨母是否安在,可温浓取回玉镯等同于得到一个新的盼想。她可巴不得远走他乡,早早离开京师这块要命的凶煞之地。

    趁夜赶到城门下的话,天明即刻能出城。为了避开她爹常年值守的南雀门,温浓果断选择相反方向的北玄门。可这才刚刚穿过东街往北,街道拐弯一阵烈马嘶鸣急促传来。

    深更半夜,一匹硕壮高马拴着赤木轿车发疯似地径直朝着温浓这条道上急驰而来。温浓吓出一身冷汗,几乎凭借身体本能堪堪闪躲,还没站稳,车中有人掀帘钻出,小小的娇躯被摇晃的车身撞力一带,竟是笔直朝温浓这头栽了过来。

    温浓脸色煞白,咬牙被迫承受坠下的重力,被这迎面一击直接擂倒,狠狠撞在商肆门前的竖幡下。这一下撞得温浓腹绞背疼,掌心与手肘还被粗糙的石面生生擦出一大块皮,等她反应过来已是火辣辣疼得厉害。

    “婉婉!”

    疯跑几十米远的那辆马车之内紧接着又跳下一人,边喊边往回跑了过来。

    听见这声似曾相识的叫唤,温浓忍下头痛欲裂的恶心,下意识往压在怀里的那人脸上定睛一看——

    不看还好,一看犯胃绞。

    口若丹朱眉似温柳,肤如凝脂艳绝牡丹,就连这昏灯鸦影亦无法遮掩忠国公府嫡小姐郭婉宁的倾城美貌。若说温浓像她,涂脂抹粉描形绘色,半面遮来不细看,勉强能像六七成。

    这就是冒名顶替的假货与真货的区别所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