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姐出去玩。”杨纤月坐在床沿,两只脚丫子踢得一下比一下高,布老虎被她往上一抛,掉下来砸她头上,小鬏鬏歪了一只,她笑得仰面倒在床上,伸手去抓鬓云的衣袖,“姐姐出去玩呀。”
鬓云假装很忙的样子低头数她的铜板,开玩笑,她跟天老爷借胆子么!这十数天,薛娘子每天按着一日三餐加宵夜的频次把她抓去提点,要她好好带姑娘别乱跑,万一撞见什么不三不四的人,她就会被卖到杨柳斜巷当窑姐。
杨纤月很好带,每天一早被薛娘子抱到鬓云屋里,鬓云吊嗓子练曲,她拿出描红册子学写字。等鬓云练完了,或教翻花绳,或过家家,怎样都可以。不必登台唱曲应酬客人,陪孩子玩就能拿钱,原本一心想当下一个念奴挣大钱的鬓云现在开始考虑要不要转行,往全浔阳最好的教养嬷嬷这个方向努力。
小姐妹们对鬓云都有些嫉妒,跟她一样唱曲的松令还酸了她两句:“没瞧出来,你还有攀高枝儿的本事,做了姑娘身边的人,熬个十几年,说不得以后就是当家奶奶身边的大管事,比你隔三岔五地挨客人的嘴巴子强。”
都是那姓朱的混球造孽,在别处丢了脸偏拿她煞性子,自打挨了那几巴掌,都两个月了还被松令她们背地里当笑料。
鬓云恨恨地啐了一口,把当时姓朱的赔她的二十两纹银翻来覆去拿帕子拭了几遍,当姑娘的教养嬷嬷也不失为好出路吧,可整天顶着薛娘子的威胁谁受得了,这年头谋生真是艰难。
“姐姐还没擦完吗”,杨纤月爬到鬓云身边坐好,小手在她眼前晃啊晃,“姐姐今天还给银兔儿讲二老虎哥哥的故事好不好?”
“这么喜欢我们家二老虎啊”,鬓云把碎银子码在手心上一块一块仔细端详,杨纤月的门牙长出来一点点,她拿舌尖去顶着,很用力地一下一下点着头,“二老虎哥哥一个人抓住五条大鱼,说要全给姐姐吃,然后呢?”
然后自己还没喝上一口汤,爹娘就把她卖了个好价钱。
也不晓得那鱼汤得有多鲜甜,好大的大鲫鱼,小弟把鱼拿给她瞧的时候,一条条的还都活蹦乱跳呢。
杨纤月抓着鬓云的手摇了又摇,故事储备不足的鬓云选择转移话题,把手伸到杨纤月跟前:“喏,银兔儿数一数有多少银子?”
她手心里躺着四粒碎银子,小小的,比杨纤月的拇指还要小一些,杨纤月伸手想摸一摸,鬓云瞬间拳头一攥把手收回来:“祖宗,这可不是你玩的东西!这是你姐姐的命呢!”
杨纤月眼睛往鬓云上锁的小匣子瞟了好几眼,板着小脸装出不以为然的样子,“姐姐骗人,这明明是碎银子。”
“那是银兔儿命好,这四块碎银子就能买二个你这般大的小姑娘啦”,鬓云把碎银子放回匣子里锁好了,把系着红绳的钥匙挂回脖子上藏在衣服里,杨纤月抱紧她的布老虎:“为什么要卖小姑娘?小姑娘的爹娘去哪里了?”
鬓云笑了:“就是亲爹妈卖的呀。乡下人遭了荒年没饭吃,卖个女儿能换一家子不饿死,有人来买女儿还是万幸呢。傻小兔子,这年头卖儿卖女的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