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孔秀芝母子两人回到大队的时候，天已经黑了。
他们倒想早点回家，但又怕被人看见他们回来，到时候买那么多东西不好解释，于是生生在外面磋磨了半天，摘了半天野菜这才回家。
进了屋，陈莲就迎了上来，说：“妈，我今天和四姐带着毛蛋他们几个小的，漫山遍野的跑了个遍，把您那份要割的猪草给割了，也给三哥请了假说不去上工，大队长以为你们俩在为昨天的事儿置气，倒没说什么，只说过两天给你们一个交代。”
刘翠菊也跟出来，脸上止不住的幸灾乐祸：“妈，丁长通被袖章兵抓去了县城，说是明天就要游街批……斗，王婆子母子倒被放了出来，罚了半年的工分，先前还来俺们家里转了一圈，看样子像是要感谢您呢。”
都是意料中的事情，孔秀芝倒没什么出奇，她把子孙媳妇儿都叫到堂屋里，先把糖果饼干按照人头一一分了，又把本子铅笔拿给毛蛋几个小的，这才慢悠悠地说：“眼看到了四月初了，春种也忙过了，我寻思几个孩子在家里闲着也是闲着，不如去公社小学读书认字。学费不用你们担心，由我来出，不求他们有多大的学问，至少要学个初中文化，以后去城里吃商品供应粮，总比在地里累死累活的强。”
搁在以前，以孔秀芝那抠唆的性子，逢年过节才会买糖，而且是最便宜的一分钱一个饴糖，买了只给子孙吃，媳妇女儿们是没有。
如今去了一趟县城，她一口气买了半斤硬糖不说，还买了一斤饼干，家里大的小的，每个人都有两块糖，三块饼干，这可把毛蛋几个小的高兴坏了，连刘翠菊几个媳妇闻着那喷香的糖果饼干香味儿，都止不住的咽口水。
一听孔秀芝要送几个小的去读书，学费还不要自己出，老大老二两个儿媳举双手赞成。
主要毛蛋几个小的正是人憎狗嫌的年纪，成天就知道调皮捣蛋，一不注意就给大人惹出事情添加麻烦，周金花两人早想把孩子丢进学校了。
奈何陈家几个兄弟都是懒货，手里没个钱儿，这一学期的书本得去两三块钱呢，一年就是五六块，他们赚都没赚这么多，如何供孩子上学。
而且吃商品粮，干轻松干净活儿，变成城市户口，不就是眼下所有乡下人最大的梦想。
一听孔秀芝供几个孩子读书，他们可不就举双手赞成。
孔秀芝瞧着儿子儿媳那喜不自禁地模样，把怀里的小孙女儿换了个姿势举抱起来，冷哼道：“听清楚，我只管毛蛋他们小学学费，考上初中，甚至是高中、大学，所有的学费得你们自己承担。初中以后的学费是小学学费的双倍，往后以此类推，还得给住宿费，生活费，粮票啥的，你们要是不努力挣钱供他们，想跟着他们变成城里人，吃供应粮？别白日做梦了！”
噩耗来得太快，一下闪了几个懒货的腰，嘴里吃得糖都不甜了。
孔秀芝懒得管他们，叫陈荷去灶房烧了锅热水，把开水灌进早年间老陈头买得竹编外壳的热水瓶里，发现瓶底在缓慢地漏水，心里那个膈应啊。
胡兰兰气性大，会娘家以后也不知道多久能回来，虽说她买了麦乳精和奶粉，但一袋奶粉最多能吃十天。